“文清,你现在有空吗?”
秦央压低着嗓子一种让文清的别扭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,让文清不由得感到奇怪。
文清看了眼夏,夏也懂事地离开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“怎么了?你压着嗓子的声音让人有点不舒服。”
待到夏的房间传来关门声后,文清学着秦央压低着嗓子说话。
“这件事我得和你面谈,电话里不好说的。”
文清眉毛一挑,不明所以。
“我现在就在幻梦的书店里,你能来一趟吗?。”
话语落下后文清那边就保持着噤默,让人压抑的噤默。
“那个……文清,还好吗?你要是感到……”
“等我,我把夏的晚饭做好就来。”
文清用阴沉的语气答应了秦央,随后不管秦央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。
[又要说什么事呢?]
文清冷笑一声,秦央叫他来幻梦的书店,谁的意思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。
[只是不知道这次幻梦那个家伙又要干什么]
文清脸色阴郁地为夏准备好晚饭后,他便拿起车钥匙,并嘱托了夏好好在家等事宜后,离开了这里。
驱车前往书店的途中,文清心乱如麻,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内心情感。
虽然自出院以后,文清内心的负面情感已经释放许多,但仍无可避免地会陷入对幻梦怨恨的情绪。所以与幻梦相处时总是会让气氛感到沉重。
文清也想改变这尴尬的处境,可每次见到幻梦时内心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对他的怨恨。
他一直知道幻梦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,甚至能够左右时间和因果,但在南宫青云遭遇火灾的那一天,他就在旁边却无动于衷。
于是文清不自觉地将南宫青云的死亡怪罪于幻梦身上,即使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幼稚的逃避和无理取闹。
文清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则按在自己的额头上,脸色很是不好,内心依旧强迫着自己冷静。并幻想了无数个幻梦想要告诉他的事。
但事实证明,秦央说的事完全对不起他这一路的心理活动。
这是文清看着书店后院里堆成山的书时内心的唯一想法。
“医生先生,你也被老师骗过来了?”
此时的缪正瘫软在后院的地上,疲累的脸冲着文清一笑。
“哈哈哈,大叔也被秦央骗来当苦力了,我心里好受多了。哈哈哈……”
在缪的不远处一样瘫在地上的南宫梦缘看见文清的到来,同样显得疲惫的脸肆无忌惮地笑着。
“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。”
文清强颜欢笑地看着和前面两人一样瘫软的秦央,语气不善。
“幻梦那家伙不知道从哪清出来的这些书,要把这些书搬到空着的货架上去。”
秦央擦了下汗,没脸没皮地朝文清笑了一下。
“所以你们搬多久了。”
“今天晚上没我晚自习,德育课下了之后他就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个‘小忙’要我帮忙,然后我就来了,到现在的话……应该有个两小时了。”
“我等会还要赶去查寝,要不然我也不会把缪,梦缘还有你都叫上的。”
“还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呢。”
“嘿嘿,就当行行好啦。”
文清无奈,看着眼前堆成山的书本,瞬间感觉压力山大。
“你们的进度如何?”
“大概……还有个一万多本吧。”
“那你们这两个小时干了些什么啊!”
“别生气嘛,你看看,我们现在这状态,一个二个都瘫着,这可以证明我们没有偷懒呢。”
文清单手将脸捂住,一会儿后将手放下,一个“和善”的微笑挂在他的脸上,然后向着秦央走去。
“哦~,担心你的好友再地上坐久了会着凉来拉你的好友吗?文清耶真是心善啊。”
秦央眼神一亮,将手伸向正走来的文清。
“摊上你这个瘟桑(四川方言,骂人用的),老子算是倒了血霉了。”
然而迎接秦央并不是文清伸出的手,是一张冷冽怒意的脸。和掰响指关节的声音
“额……那个……文清……冷静,一定要冷……”
“西内!”
随后秦央如狼嚎般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夜空……
……
“所以,幻梦那家伙在哪。”
文清抱起第四摞书时才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,环视四周,才发现这家书店的主人不在这。
秦央揉了揉刚才被文清打的脸,另一只手指向那堆书。
“幻梦在搬书的时候,顶部突然塌了,然后……他好像就被埋在里面了。”
文清:……
[好吧,你们赢了]
文清此刻的心情也只能融汇成这一句吐槽了。
……
“辛苦各位了,这是我家乡酿的酒,味道还算说得过去,以此薄情礼当是犒劳各位了。”
在一切书籍按照要求摆放在书柜尚后,众人坐在书店的阅读室中,一个个都像蛇一样瘫着。
幻梦托着个托盘走了进来,上面摆放着五个装满了散发着清香气味的酒的玻璃杯,满面笑容地将每一杯放在众人的面前。
“没搞懂你啊,总共两万多本书,你这又没几个人买,挂在那干嘛?”
秦央接过玻璃杯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随即不解地看着幻梦。
“我怕哪天有一个喜爱品味书籍美丽的人无意间闯入我的这家小店,而我没法好好地拿书招待他。这可能会落成一个遗憾吧。”
“又来,你能不能少一些文青啊。”
“叫我干嘛?”
文清正低头慢慢品味着杯中酒能够洗涤内心的清香,突然感觉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,抬起头看着声音来源。
他话音刚落,整个阅读室突然安静,静得让文清有点发慌。
随后南宫梦缘和缪这两个人率先爆发出一阵不顾旁人的大笑声。
“文清,文青,哈哈哈哈,这谐音梗,哈哈哈……”
“哈哈哈,老师不止一次说他讨厌文艺青年,但文艺青年又简称文青,而医生先生的名字就叫文清,哈哈哈哈……”
一旁一直是平静面孔的幻梦此时也有点绷不住,掩面偷笑。
秦央和文清则面面厮觑,对视了一会儿后,两人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。
于是整个阅读室淹没在这片欢笑声中。
……
“我们先走了,都十点了,我要赶去查寝了。”
秦央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缪率先告辞离开,南宫梦缘也紧接其后,礼貌地向幻梦告了别,对着文清做了个鬼脸后离开了书店。
现在书店里只剩下文清和幻梦两人,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但不出一言,让气氛显得有点尴尬。
“要再来杯吗?”
幻梦又将一杯盛满的玻璃杯递给文清,但文清只是轻轻推开。
“不了,我已经喝了两杯了,我开车来的,还是不喝那么多要好点。”
幻梦笑笑,并未多言,坐在文清对面,朝着一个地方招手,随后那只猫从一个角落出现,利落地爬上幻梦的膝盖上露出自己的肚皮让幻梦揉弄。
“看起来咱俩相处起来还是有点别扭呢。”
幻梦笑着打趣,而文清仅仅是低着头颅,以沉默相对。
“对了,我给你说的那件事,你考虑得如何了?”
“哪件事?”
文清把头抬起,不解的感情漂浮在眼中。
“令尊的事。”
“噢,那件事啊。”
经这么一提醒,文清才想起来。
“噢,文开晋让我去看他的事,对吧”
“是的,还有,最好不要直呼长辈全名,即使他以前是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。”
文清闻言耸耸肩,幻梦见此也感到无奈。
毕竟幼年时文清父亲是怎么对待文清的,但凡认识文清的都心知肚明。
若实在不曾注意过,看到文清身上的深入骨肉的伤口也能猜出一二。
长时间遭受的虐待也无怪他恨他父亲,这种仇恨应是常情,幻梦也表示理解。
“所以你是怎么计划的。”
“还能怎样,去呗,总不能一直逃下去吧。”
文清左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,视线飞过窗外,漫不经心地回答。
“你最好还是准备好了再去,别像上次那样,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,结果硬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。”
“这次不会了,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从容地面对他们。”
“但愿吧。”
幻梦抚摸着卧在膝上的猫,那只猫也贪恋着幻梦的抚摸,时不时发出几声表达自己欢愉的喵喵叫。
“文清,你所认为的家人是什么?”
“呵。”文清发出了一声轻蔑,“你正好问在了我最不擅长的地方呢。”
“真的?。”幻梦仍未停止手中抚摸猫的动作,“难道文涯文烟还有你的爷爷奶奶,没有让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吗?”
“是这么说,但我总感觉缺些什么。”
“觉得缺些东西才是对的。”幻梦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,“文涯文烟,还有爷爷奶奶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被保护的关系,但对你的保护却缺少很多,家人不应该不应该只有一种被保护的关系。”
幻梦理了理飘在眼前的头发,继续说着。
“当然这样来说的话,可能太浅显了,但其实追根溯源来说,确实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“一个人对于他的家人来说,应该是一种保护或被保护的关系相互平衡,这种保护和被保护也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呈现。”
“例如,正常的孩子与正常的父母所呈现的这种关系就是,孩子为父母带来心灵上的治愈,父母给予孩子保护。亦或是说一对正常的夫妇关系也应是:妻子给予丈夫支持和安慰,而丈夫给予妻子一个避风港。”
“如果其中一个平衡被打破,那么这个家人的关系其实就可以定义成一种不牢靠的关系。”
“当然,我也可能说得偏激了点。”
幻梦一道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,半眯着眼观察文清的反应。
“那这么说的话,你的意思就是文涯文烟他们没法给予我安慰咯?”
文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幻梦,眉目中留存几丝冷冽。
“不是没法给予你安慰,而是太少了。”
“这里是南京,据你的故乡有着几千公里,而且再说了,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大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弟弟妹妹的吧。”
文清语塞,双手紧紧握拳,眉头紧锁,眼神阴郁,最后无奈叹了口气。
“也许你是对的,那看来我是无法理解到家人的意义了吧。”
“但这句话更错。”
幻梦将膝上的猫放在地上,让它自己跑到了个角落,一脸平静却又让人感到严肃。
“相反你可能更加容易懂得家人的意义,毕竟家人于你而言,是更加难能可贵。”
“我虽然对你的了解还达不到知你心里,晓你魂灵。但略知一二还是有的,你就是那种人,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。如果你找到了一个同样淋过雨想要为别人撑伞的人的话,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。”
“而且。”幻梦将脸凑近,“文清不是已经遇见个可以治愈你的小家伙了吗。”
文清盯着幻梦,笑着哼了一声。
“对我还挺了解的,但…有句话你说错了。”
文清起身,伸了个懒腰,慵懒不羁的声音略带点磁性。
“文涯文烟他们两个于我而言也是无法替代的存在,我也是用尽全力爱着他们,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,而且我也相信他们也将我看得很重,也相信我能成为他们的依靠。”
文清走向店外,摆了摆手算是告别。
“这就走了?”
“要不然呢,家里可能还有个小家伙等着我呢。”
走到门口的文清停了下来,回头看着幻梦。
“还有,你总是喜欢讲哲理,像个谜语人一样,还好你没有写网络小说,要不然会被读者骂在水字数的。”
随后不等幻梦再说下言,将门轻轻关上便消失在夜色中。
[这家伙……]
幻梦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意,细数着店门的风铃声响几次。表情应是惬意。
——文清家中
“我回来了夏,嗯?你还没睡呢?”
文清打开房门,客厅里的灯亮得璀璨,带着些许暖意。而夏则身穿睡衣双手抱膝地呆坐在沙发上,兴许是衣服宽松,睡衣的一边垂下,露出了夏带有腐蚀性伤口的肩。红黑色的伤口和白净的皮肤相结合形成一种诡谲的美感。
“主人,你回来了!”
在看到了文清回来后,夏疲懒涣散的眼神瞬间被闪烁的光彩替换,踏着轻快的脚步跑向文清。
“嗯,我回来了,话说夏都十一点了,你还没睡吗?”
文清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,而夏的表情也很表现她很是享受这种被摸头的感觉。
“主人不在家,我担心我会做噩梦……”
夏糯糯的颤音传来,小脸微红,笑意盎然地靠着文清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文清走到了客厅,在沙发上坐下,夏也靠过来,乖巧地坐在文清的身旁。
“夏,我能问你个问题吗?”
在喝完夏递过来的一杯水后,文清靠在沙发上,问着夏。
夏坐在沙发上一双蓝色瞳孔天真无邪地盯着文清。
[嗯……夏释放完情感后,眼神里参杂的杂质也越来越少了呢]
文清满面笑意地摸摸夏的脑袋,随后说出了自己的问题。
“夏,在你眼里,家人的意义是什么?”
夏眨巴着眼睛,低着头思考了一小会儿后,认真地给出了答案。
“家人是无论在哪都会牵挂着彼此的一些人,他们会给彼此温暖。”
“就像……”夏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,并开始扭捏,脸色也开始变得鲜红,“就像主人对我一样,这就是家人……”
听闻最后一言,文清内心被一丝恍然和感动激起涟漪。
“夏的答案很好呢。”
文清摸着夏的头,眼中蕴含的情感更加浓厚。
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“好了,也该睡觉了。”
文清将手放下,随后将夏赶到了床上。
“晚安,夏。”
“晚安,主人。”
灯光熄灭,门也轻轻关上,夏摸着自己头顶,贪恋着文清手心的温暖。
她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,也不知为何。
——文清房间
文清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。
看起来每个人都有关于家人意义的定义,而他对此的感受却一直如同在难以驱散的迷雾中,兜兜转转地寻找着一个朦胧的事物,而那个事物就在雾中但在他快要触碰到时有溶解在雾中。
[好吧,看来我想要找到答案还要一段时间呢。]
文清无奈叹气,随后爬起身把手机拿到身前拨通了秦央的电话。
“喂,文清还没睡呢?”
“嗯,在干嘛?”
“刚从寝室里走出来,逮到个带手机的,刚处理完出来,怎么了?”
“拜托你一件事行吗?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能拜托你照顾夏两天吗?”
“这没问题,你就放心吧。”
“嗯,谢了……,话说你不好奇我要去干什么吗?”
“那是你的事情,放心去做吧,我这个做朋友的帮不了什么大忙,也就只能帮你分担一点小事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
“小事小事,放心大胆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吧,无论你最终决定的结果怎样,都不要违逆你的本愿……靠!不说了,缪吐在车上了,先挂了。”
文清看着已经锁屏的手机露出了傻傻的微笑。
秦央这家伙虽然有时会坑他,但关键时候总会有一种该死的可靠,而且总能将花说到他的心坎上。
“好了,明天就该回去一趟了。”
文清闭上双眼,强迫让紧张的自己陷入睡眠。
对于文清来说,也该对童年的噩梦,童年时遇见的肮脏和污秽做个了断了。
——本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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